何元庆

时间:2011-08-15 来源: 作者:

“明年,我要去南极‘朝圣’”——记中科院寒区旱区研究所博导、冰川学家何元庆

 

    

 

何元庆在玉龙雪山海拔4500m处进行物质平衡观测

 

 

何元庆和他创建的玉龙站

 

    30年来,何元庆的梦境里只有冰融水在阳光下恍如梦幻的冰蓝色、如同仙境的冰塔林、飞冰直下三千尺的壮丽,从没有“山高人为峰”的狂妄,尽管他曾无数次带着科考队登上包括喀喇昆仑山在内的高海拔冰川。
     何元庆的淡然、从容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无数次征服苦寒之地的著名冰川学家。记者问:“冰川科考这么危险,爱人没意见?”他回答:“她知道我对冰川的爱。”

路尽处我才启程

“交通条件非常差,到喀什就花了半个月时间。道路和天气都不作美,从喀什又开了整整一天的车才到达海拔5000多米的一个兵站。简单的休整后,继续出发,但再往前就没路了——这就是我们冰川人要去的地方。这时候,向冰川攀登的旅程才真正开始。”在著名冰川学家、中科院兰州冰川研究所博士生导师何元庆的回忆里,1987年去喀喇昆仑山的科考经历特别难忘。
    从那一次开始,每次经过冰川上纵横的大冰裂缝时,何元庆都会牵着老师的手。“1982年第一次上冰川上时,是老师牵着我的手。”从这时起,中国冰川研究的重担逐渐转移到何元庆这一代学者身上。
    “那次,科考队十几个人,在山谷里跋涉了整整8天。人靠步行,发报机等重的仪器设备由十几匹骆驼驮着——马根本就上不去,过河就从冰水里趟过去。每天走30公里都很吃力,最后到达海拔7300多米的科考地点。”
    即使曾无数次面对冰川变幻无常的恶劣天气、恐怖惊险的死亡威胁,但何元庆却对这个冰冷之物投入了炽热的情感。
    在冰川科考中,最可怕的是潜伏在雪下的冰裂缝,一眼望不到底,曲折尖利,人掉下去甚至无法营救。几年前,何元庆在玉龙雪山考察,几次遇到大冰裂缝,情形惊险不已。“因为坡陡、雪大,雪上覆盖着一层冰壳,我踩在冰壳上一滑,溜下去几十米。”情急之中,何元庆奋力蹬破冰壳,利用积雪的摩擦力才好不容易停下来,“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灵魂出窍”。即使是数次遇险,何元庆却从未动摇过对冰川的爱,他说:“我现在一上冰川,就像回家了一样。我对冰川研究入迷了,从中感受到很多快乐。”

学外国同行“爱管闲事”

 “如何与冰川学结缘?”这个问题成为走进这位冰川学者如积雪般深沉的记忆的最好向导。
    上世纪80年代初,我国著名留苏冰川学家谢自楚先生在西北大学进行了一次演讲。作为中国第一个踏上南极大陆的冰川学家,谢自楚描绘的那个神秘壮丽的冰雪世界,深深吸引了观众席里的一个年轻人,他暗下决心:“我要继续攻读冰川研究。”这个年轻人就是何元庆。
    1982年,何元庆以高分考取中国科学院兰州冰川冻土研究所的研究生,师从我国冰川学之父、著名冰川学家施雅风先生。1988年,何元庆被公派赴英国曼彻斯特大学攻读博士学位。何元庆饶有兴趣地告诉记者:“英国没有冰川,但这个国家‘爱管闲事’,认为应该积极发展所有的学科,对冰川研究非常重视。”
    何元庆在海外科考时发现,欧美科学家的独立性很强,基本不需要专门的后勤人员。再比如打冰芯,外国直升飞机会很快到达科考地点,飞机上撒下的‘大网兜’可以承重2吨。在国内要雇人徒步往山下运,几个月都完不成。何元庆还记得,“有一次在新疆天山科考,申请当地的直升机,光手续就办了两个多月。”
    但是1999年,一接到导师施雅风的邀请,何元庆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加拿大等国待遇优厚的工作邀请,举家回国,继续中国冰川研究。他说:“兰州聚集了中国最优秀的冰川学者,我热爱这种浓郁的专业学术氛围。回到这里我没有什么不安心的。”
    回到兰州后,何元庆兴奋不已:“我一回来,就感觉到国内的科研条件好多了。我回来之后的这十几年,中国的冰川研究发展得更快。我国现在非常重视冰川研究,这是和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相对应的。我们应该学习外国在科研上的‘爱管闲事’,目光放长远,对一些尚处于冷门阶段的科研门类给予支持。”

冰川也能赚大钱

事实证明,如果没有冰川学家先摸透冰川的脾气,人类付出的代价将高昂得难以想象。何元庆给记者举了一个例子,“著名的中巴公路要通过十几条冰川。”为了这条路,中国派出了9000多名兵团战士,在高寒荒凉的地方,极端艰苦地奋斗了7年,数百名战士牺牲,但一场巴拉托冰川的洪水立刻让刚修好的路基变成碎石。中科院兰州冰川所的专家通过数年艰苦的科考摸透了冰川的脾气,最后保障了公路的复建通车,为国家节省了上千万元资金。
    如今,“冰川也可以赚大钱。”何元庆笑着介绍,“欧洲的阿尔卑斯山地区就是冰川经济开发的典范。”何元庆介绍,瑞士和挪威等地的冰川地势平坦、面积大,开发成高级滑雪场,是欧洲人最喜欢的度假方式之一。“那儿的火车是一直开到冰川跟前的,只要保护措施到位,游客素质高,对环境的影响是可控制的。”
    何元庆告诉记者,中国有五万多条冰川,但是现在得到开发利用的不过二三十条。“在我国已开发的冰川中,丽江玉龙雪山的保护是做得最好的。” 2006年至今,何元庆创办并担任中国科学院玉龙雪山冰川与环境观测研究站站长,他在云南丽江玉龙雪山和四川贡嘎山的冰川旅游开发和生态保护、冰雪水资源利用等方面的研究,为当地创造了数亿元的经济效益。

当好年轻人的“老板”

何元庆告诉记者,明年条件成熟时,他准备赴南极考察——那里被称为冰川学家的朝圣之地。何元庆介绍,我国冰川研究目前仍以观测为主,积累的数据和资料有限。而外国的资料已经非常丰富,可以进行模拟、预测。“比如在南极打冰芯,我们只能到100多米,而外国可以达到3000——4000米” 。
    当记者问到国外对冰川科考普遍的商业资助时。何元庆表示,国内企业对冰川科考的捐赠微乎其微,主要靠政府拨款。“企业最喜欢的赞助是衣服,因为衣服上印着企业的名字,媒体报道的时候可以进行企业宣传。而在海外,主要是靠企业赞助,企业家对科考探险本身充满兴趣和敬意,非常愿意给予资助。”
    如今,何元庆还要求自己“当好‘老板’”:“既要教好学,也要为学生争取更多的项目,这不仅是经费的问题,也是对年轻人科研工作的重要支持。”
    现在,面试新生时,何元庆都会问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:“你怕苦吗?爬过最高的山海拔多少?”“即使他爬过泰山,海拔不过1700米。他们对海拔4000米以上是没概念的。”何元庆知道,当人登上海拔7000多米的、真正的冰川时,“你的心胸和想象力会急速扩展,能装下整个世界。”  (本文出自侨报2011第22期)